第21章 心哀死,安能辨雄雌

        同样在“潼山关”,离释宇星不远的一间酒楼,于意眠的目标,北野战霄就在咫尺之远的地方。

        北野战霄默默的喝着酒,不管何时何地,他好像都离不开酒了,但他的眼中并没有一般醉鬼的迷惘,反而清澈无比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清楚知道为什么喝酒,对自己的一切都掌握在心,不是为了逃避,只是太多的无奈、太多的悲伤,逼的他只能做一件事——

        喝酒。

        来历神秘的向漎云坐在北野战霄对面,皱眉道:“战霄兄再不振作,恐怕胜不过莫熙捷的手中剑指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北野战霄苦笑道:“我又没惹到他,找我麻烦干嘛?”

        向漎云以长笛敲头,姿势潇洒又好看,淡笑道:“战霄兄既然身为‘神气刀殿’的大弟子,就这身分,莫熙捷已有足够理由挑战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北野战霄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,道:“他应该去找任冲弦,我已不是神气刀殿的人,‘剑谷’的恩怨跟我已无关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任冲弦本是北野战霄的师弟,如今他被逐出师门,任冲弦现在应已晋升成神气刀殿的首席刀客。

        向漎云眼中电芒一闪,盯着门外沉声道:“别人可不这么想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莫熙捷如一把已出鞘的剑,冷冷的出现在酒楼前。

        于意眠在刚刚的接触中,知道君梦瑶所用的乃是条寻常肉眼难见的丝状兵刃,说是一条,其实是两条缠绕成螺旋状,既柔韧又兼具破坏力,此乃“天子”君悠悠的“锁天情丝”。

        眼前女子难道是君悠悠的女儿?

        看着面色阴沉的于意眠,释宇星心中也在打鼓,难道他会恼羞成怒,终将以武力为最后手段,从刚刚的情形可知,君梦瑶并非于意眠的对手。

        于意眠突然道:“你们三个废物滚吧,我已经不需要你们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接着将“侯风天惊仪”丢给释宇星,露出一丝笑意,道:“我对北野战霄再无兴趣,倒是你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话还没说完就一个闪身消失无踪,留下错愕的众人。

        释宇星苦笑道:“这老头的嗜好可真奇怪,不会看上我了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天残”、“地缺”、“人损”互望一眼,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恐惧,从前有于意眠作后盾,虽被当实验品看待,但做尽奸淫掳掠也没人敢寻仇,现在失去大树庇荫,不知能活到什么时候。

        三人脚步沉重的离去,接连败于北野战霄和君梦瑶手下,身体上的伤害和信心受到的打击,对明天充满不安的惊惶,失落在摇晃的姿势中表露无遗。

        君梦瑶来到释宇星身边,问道:“刚刚那位前辈是谁,武功非常高明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释宇星笑道:“是‘三才者’,说他高明还不是输给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君梦瑶惊讶的“啊”一声,她曾听父亲讲过于意眠的事,对付仇家的手段残忍无比,先惨无人道的折磨七天七夜,便将一息尚存的的仇人放走,更立誓永远不再去报仇。

        但已被恐惧侵袭的仇家却不再安眠,谁会真的认为于意眠肯放弃报仇,整天生活在猜忌怀疑中,不久便在这种精神压力下崩溃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一旦得罪这种不让人死的痛快的高手,恐怕没人再有心情说笑。

        但释宇星此时却笑的很开心,凭现在的他,跟于意眠在知识上可说是不分轩轾,但于意眠却输在太过于自负,明知他是用激将法,还是把题目的决定全权交由他,才会主动尽失任由他掌控大局。

        三场比试可说释宇星想赢哪一场,就能赢哪一场。

        不过需要用这种手段也只有现在,释宇星绝对相信自己的天资,无限倍胜过于意眠,凭实力彻底压倒他是指日可待的事。

        可是即使到了那种必胜程度,释宇星也绝不会犯下于意眠今天的错,对他来说,赢也要轻松的赢,能占便宜就要占,示敌以弱才是最佳的手段,他不会傻到为夸耀自己的能力,而让敌人有机可乘。

        释宇星将侯风天惊仪拿到君梦瑶面前,献殷勤道:“这次都是靠梦瑶才能获胜,战利品理当给梦瑶当纪念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君梦瑶摇头婉拒道:“释公子早已占尽先机,即使没有我在现场,这侯风天惊仪早晚也都是公子的囊中之物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释宇星微微一讶,这君梦瑶果然蕙质兰心,竟能察觉到自己的心思,跟君妙婵的冲动个性截然不同,看来自己的追求大计可说困难重重。

        此时空无旁人的街道,总算有一个形色匆忙、背着大刀的胖汉经过。

        释宇星急忙拦下他,想印证之前的想法,问道:“这位兄台,是‘狮咬会’封锁了这条街吗,怎么人都不见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胖汉气急败坏的道:“你别浪费我的时间,封什么锁,人都跑去看潼山关第一美人的比武招亲,我说不定也有希望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他现在才看到君梦瑶的容貌,立时口呆目瞪,三魂跑去找七魄,什么潼山关第一美人都被抛到脑后。

        被陌生男子无礼注视,君梦瑶仅眉头微蹙并不发作,毕竟这种事对她而言太平常了,只是她蹙眉的姿态更使人怜爱,让人眼睛更转不了弯。

        不忍美人受窘的释宇星,适时从后踹了那胖汉一脚,在君梦瑶还来不及抗议便顺手牵住她的柔荑,拔腿就跑。

        释宇星边跑边回头道:“有热闹的地方就是有妙婵的地方,去看比武招亲说不定有线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君梦瑶闻言也只好任由释宇星拉着走。

        撕裂空气的杀气只集中在北野战霄身上,令他肌肤生出刺痛感,酒楼其他人除向漎云露出讶意外,都感觉不出异状。

        划酒拳的嘈杂声仍持续着,一切就像酒楼该有的样子。

        北野战霄不禁暗赞一声,能将气势如此聚形传意,又不干扰到旁人,莫熙捷确实不愧为“十新秀”之一。

        但接下来的事,连从容的向漎云也为之变色。

        莫熙捷的杀气随着他的前进慢慢增强,但是到他坐在北野战霄旁边的位置时,杀气突然像变魔术般荡然无存。

        凝聚或隐藏气势都是一种过程的发展,需要时间的发酵,高手只是能将这段时间压缩到最少,但也不能像莫熙捷般说不见就不见,向漎云就做不到,所以他才会吃惊。

        北野战霄也做不到,却已习以为常。

        神气刀殿和剑谷是宿敌,对敌方自然有一定研究,剑谷的武功全在于一字曰“变”,出人意料之外的莫测变化是其专长,神气刀殿却重于“意”,明显表达出气势才能发挥精义。

        莫熙捷对着北野战霄淡淡道:“我在找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北野战霄并不看他,回道:“我知道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莫熙捷仍保持同样的语气,道:“我们之间命中注定要一分高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北野战霄叹气道:“这命运如今已不在我身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莫熙捷沉声道:“由不得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食指下弹桌面,借力改变方向上刺北野战霄喉咙,刚刚借桌传力的内劲迫出酒壶中的一道酒箭,精确的注入北野战霄已空的酒杯。

        北野战霄沉声道:“多谢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一手举杯,另一手横举上封喉前,莫熙捷的剑指即将触及北野战霄的手掌时,手腕微转使手心朝上,其余三指微微扣起蓄势待发,一旦前锋击实,三招后着将连环射出。

        接触之时,北野战霄顺着来势,手掌向自己内折,掌底刚好抵住其余三指的最内指节,手指的根部被封也就莫可奈何。

        因为手掌比手指长,莫熙捷的指尖恰好停在北野战霄喉前三寸,北野战霄也刚好把酒杯中酒喝完。

        莫熙捷收回手指,竟露出愠色道:“是因为她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北野战霄沉默不语,从他的掌心略微渗出血丝,可以得知刚刚手掌内折的时机慢了一点,这表示已输一招。

        当然若真的打起来,胜负不只取决于招式的精妙,“打了才知道”是他的战斗原则,他虽不认为自己会败,但现在的他确实不如从前。

        莫熙捷站起身来,不带丝毫感情的道:“只有她不在了,你才能恢复往日的水准,我的胜利才有价值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北野战霄闻言大惊,探手想抓住莫熙捷,但莫熙捷早已料到,射出三道指风封住其左肘下、右肩上和右腰旁,不给他阻止的机会。

        北野战霄一边反射性的以手刀在周围画了一个圈,劈开指风,一边焦急问向漎云道:“你知道她在哪里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向漎云担心道:“有关美人的消息,没有我不知道的,我会赶在他前头,战霄兄最好别去,她身边的人恐怕不喜看到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武林中的一切规则都是以武力决定,每个地方的最大门派,通常都是当地经济的主导者,有生意头脑就算能赚到钱,但没有足够的武功守护,也会被更强的人“名正言顺”夺走,法律道德并无什么实质意义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南武联”的“正义”便对“皇帝”的“力量”束手无策。

        不过在南武联名下的门派,却反受到正义舆论虚名的限制,所以都不敢拥有深厚的财力,怕被批判为敛财贪污、巧取豪夺,但基本上和当地的富豪仍有一定的互惠原则,提供保护来换取经济上的支持。

        但在潼山关却有了例外,这个人就是景玉差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掌控了潼山关的经济命脉,铁矿的开采和兵器的铸造,这也是许多人眼中所垂涎的目标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并不寻求狮咬会的庇护,反而以自己的财力取代武力,用尽各种诱人的手段,吸引一群亡命之徒为他效命,建立起不逊于任何帮会的势力。

        而他唯一的掌上明珠,景菡仪自幼即学习琴棋书画,如今年满十六,出落的亭亭玉立,已成为潼山关著名的美女。

        景玉差打算以比武招亲的方式,吸引更多武功高手出现,不仅是为了挑女婿,还准备将有本领的高手全部网罗,组成护卫队来阻遏歹徒的觊觎。

        人与人的距离从没像此刻这么近过,彷佛潼山关所有的人都浓缩聚集在这广场上,一座新盖的宏伟擂台上方,只悬挂着提有比武招亲的布条,显得既简单又隆重。

        释宇星看着眼前的人墙,暗暗咋舌,这要如何进去?

        若是只有他一个还好,硬挤也会挤进去,但总不能叫君梦瑶这个娇滴滴的姑娘,去和一大堆臭男人挤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回头对君梦瑶报以苦笑,谁知君梦瑶亦回以微笑,反拉释宇星的手朝擂台后方前去,纤手一挥,锁天情丝无声无息的射向广场周围的高墙,她便借力腾空跃上墙沿,顺带将释宇星拉上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君梦瑶暗中觉得好笑,刚刚还想挣脱释宇星握她的手,现在反倒要拉着释宇星的手助他上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居高临下,反而比在下面的众人看的清楚。

        释宇星还没坐稳,往擂台上定睛一看,差点吓得跌下去,转头刚好与君梦瑶面对面,两人都看到对方脸上哭笑不得的表情。

        擂台上一名俊秀似不染凡尘的白衣少年,如在空际中翩翩云游,动作优雅无阻碍的逍遥,手中无形的长剑喜悦的戏耍眼前的敌人,那不就是释宇星他们正在寻找的君妙婵吗?

        君妙婵冒充男子在比武招亲的擂台上,还会有什么好事,只见对手毫无反击之力,被她纵横交错的剑光逼的落下擂台。

        场上的公证人是武林耆老“十字无钩”张循浩,立即宣布“嵩阳手”陈骏豪落败,由“追忆人”君予星获胜。

        君梦瑶听到后,抿着嘴笑道:“看来妙婵还是记挂着释公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释宇星苦笑道:“取这什么怪名字,是在吊祭我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看来君妙婵是技压四方,连胜数场了,尽管张循浩询问多次后,依然没有挑战者有意愿再上来,难道就这样让她娶个美娇娘回去?

        “谁敢跟我抢美人!”

        一个瘦高男子手脚并用的爬上擂台,看起来土里土气的,但眼睛却有大半时间朝着天空,配上高人一等的身高,确实是傲慢有理的本钱。

        君妙婵好像也被这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人吓一跳,张着可爱的小嘴,不知要怎么应对。

        张循浩老成的道:“这位少侠师承何处,叫什么名字?”

        男子大声道:“少侠我叫卓呆,在庄老夫子那里念了一年书,日前梦到景大小姐嫁给我,想必是姻缘天成,就来碰碰运气!”

        台下众人安静了一下才传出哄笑声,只把他当作来搞笑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君梦瑶可没那么轻松,有很多奇人常会装疯卖傻,担心道:“那位卓少侠不会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释宇星露出一丝笑意,耸肩道:“他只是单纯的大笨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卓呆拿出一把长剑,还算有模有样,大声呼喝的朝君妙婵乱砍过去,君妙婵试探性的以剑相抵,想看看对方的劲道如何。

        出乎她的意料,却在观众意料之中,卓呆的烂剑遇到“通明慧剑”便无声而断,但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,断剑竟朝君妙婵握剑的手射去,幸好她立刻旋手以剑柄砸飞这暗器。

        一般擂台下的观众并看不到这一幕,但君梦瑶看到了,着急道:“这卓少侠能控制断剑的方向,这种‘流气挪体’的功力可不是我做得到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释宇星指着下面,憋笑道:“可是卓少侠已经输掉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想到以前被左念残用流气挪体整过一次,那才叫做“出魔入化”。

        卓呆看着手中不知原因的断剑,吓的双脚发软,跪倒在地上,张循浩摇了摇头,派人把这闹场的小丑拖下去。

        释宇星敲敲君梦瑶的头,笑道:“武林中的高手哪有那么多,我刚刚才想起来,来这之前不是有个对梦瑶色色的胖汉吗,他大概就是卫肥,和卓呆两人自称‘为非作歹’,其实只是装腔作势,没有半点真功夫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君梦瑶俏脸微红,对自己的大惊小怪感到不好意思。

        底下突然一阵静默,一个丽人出现在擂台上,潼山关的第一美女,景菡仪带着全身的珠光宝气出现在大家面前。